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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喝点什么酒吗?”他没来由地问,“威士忌?啤酒?或者只要水?我估计你来这儿赶了不少路——”
客人耐心地望着他。“我什么都不需要,查德。我想你应该已经发现这点了。这可能叫你一时很难接受,但也不能一直假装它不存在。”
查德维克盯住酒杯。“我相信你是你。”他说,“听到你的声音,你那独特的论调,我知道在跟我说话的是你……可是,李,真正的你现在到底在哪儿?此刻坐在我面前的到底是什么?这难道就是你口中的‘伟力’?”
“这是其中的一种。”
“还有别的?”
“世间事奥秘无穷。可是查德,请先别急着从我这里弄清楚广袤世界的一切。我能够尽量有把握、负责任地向你讲述的只有我亲身经历的事;而欲释清此节,我们就必须要回到事情的起点。”
“你是说那一天?”
“那一天,”客人僵木的脸朝边缘微微拉紧,像要表达出笑意,“那对于安东尼·肯特先生或许是事情的起点,可是对于我,那不过是其中一个较为重要的转折。我眼中的故事要开始得更早,而且恐怕有许多在你看来荒诞不经的部分。”
她突然停下来,如细心殷勤的主人般替查德的空杯重新倒满酒。查德苦笑着向她点头答谢,伸手攥住满溢泡沫的啤酒杯,好似抱住了一根风浪中的浮木。紧接着客人的自述便如海潮般滚滚不断地袭来了:
“我的家世你已大体知晓。除却文化背景的不同,你我在各自家庭中的处境有相似处。出身于这类家庭,不宜对父母间的感情与自身的地位存有过高幻想。和类似阶级与处境的人综合比较之下,我父亲在我母亲病逝后表现出的悲痛与对子女教育投入的精力是大致符合世俗的平均标准的,因而当他决定再娶时,我和我的兄长对这位来历奇特的异国继母并无特殊意见。当时我们认为,这不过是一种基于人的自然需求而产生的行为,然而等到真正见到这位继母时,我惊讶地发现事实并不如此。我父亲对她具有一种极其狂热的迷恋,已经超脱了一个中年男子对青春活力和异性魅力的渴慕;这种完全不顾及身份的狂热,通常你只能在十八岁的少年人身上看见。”
查德维克禁不住发出一阵笑声。“我不会下这种定论的,”他说,“老房子着火——不是想冒犯你父亲,李,但这个比喻还是你以前跟我说的。”
“我知道。这种事于世俗中屡见不鲜,并无新奇之处,但我要以我个人全部的信誉来声明:这件事是特别的,不止是一个处于衰老中的男人面对任意某个青春美貌的年轻女子心生爱意;这件事真正的重点在于我这位继母是个极不同寻常的人。如果你愿意认为过去的我有一分与众不同之处,她那奇特的气韵要胜于我百十倍。基于谨慎原则,我不便在此说出她的真名,我们便在这个故事里称呼她为‘奥菲莉亚’吧。”
“这可不是个寓意特别好的名字。”
“我正是要借这个寓意。查德,你参加过吉莉安那个戏剧文学俱乐部,虽说用意不纯,我假定你对‘奥菲莉亚’这个名字通常关联的形象是有概念的。而我那位继母,尽管真实年纪并不算是少女,身上却带有那种气质。你看到她会想起戏剧中的那位奥菲莉亚,而且我不是指疯癫之前的纯洁女孩,而是画家们最爱的那一幕——‘在水中的奥菲莉亚’。她的美是令人感到可怖的。安静、缥缈、毫无生活的气息,她看着你的目光就像你们中间隔着一层不断流动的河水,即便水质再清澈见底,你也知道她处在一个你不可触碰的危险位置上。”
查德维克直愣愣地望着酒杯口上的泡沫。“我不能想象,”他诚实地说,“你说的那些画我见过几幅,可我并不能感到你说的那种可怖,我更难想象一个活生生的人能产生那种感觉。你知道的,在水中的奥菲莉亚通常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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