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 且以永日-《蓁蓁美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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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是你……”她声音很轻,犹如耳语,“你不会,我不怕。”

    他不会什么?令狐羽似懂非懂,隔了半日忽然一笑:“我会,所以你自己小心。”

    直到进了镇子里的客栈,寄梦也不说话,他抱她下纸马,随意瞥了一眼,她耳朵还红着,牵扯着耳畔也是一片云霞,指尖触上去滚烫。

    他俯首凑近,便觉她屏住呼吸,脖子上细微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却依旧没躲。

    他扬手将毛茸茸的帽子盖在她脑袋上,“嗤”地一笑:“真是个傻子。”

    见她定定看着自己,他便扬眉:“是说我自己,赶紧回房热水泡泡,不要着凉。”

    *

    令狐羽很快便发觉,寄梦好像开始拿他当什么练手的物品,渐渐会主动触碰他,就连每三日一次释放念头,也凑过来额头对额头。

    不安好心的思女,还用毫无防备的表情看他,非害得他蠢蠢欲动——每每试图吻她时,他便忍不住感慨一下。

    若有若无的甜味中止在一个月后的回归现世,他们与南荒帝撞了个正着。

    寄梦回到深谷为陵时,已是满面冷汗,失魂一般。

    令狐羽觉着她是怕南荒帝的追杀,便温言安抚:“不用怕,他追不过来,也动不了我。”

    四位荒帝有四荒妖力加持,只要留在大荒,天下几乎无人能杀他们。但荒帝与修士又大不同,并不擅长打斗,翻来覆去只会召天雷劈人,所以实际上并不怎么可怕。

    但寄梦当晚还是做了噩梦,隔着墙都能听见她沉闷的哭喊声,令狐羽掀开床帐,她只用被子蒙住头,抖得厉害。

    他没说话,轻轻拍了拍被子,将凝光术的光团丢入帐内,照亮她铺在枕畔的发丝。

    过了很久,寄梦才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声音很轻:“我只是以为忘了,结果没忘。”

    “不用怕。”令狐羽重复一遍,“有我在。”

    她摇了摇头:“折丹先生说过,天真不要紧,羸弱也不要紧,可天真和羸弱放在一块儿,就容易要命。”

    令狐羽摸摸她的头发:“这些都不要命,要命的是容不下这些的大荒。”

    寄梦的脸色终于好了些,缓缓道:“我曾经很感谢陛下愿意收上古异族为臣,我并没有什么才华,但陛下的态度或许证明他有心在南之荒善待异族与普通人,后来发现我错了。”

    “你说的对,”她微微苦笑,“我毫无防备,对外面怀揣天真的幻想,就这么擅自出来了,碰得头破血流,还……”

    还什么?

    令狐羽静静看着她,她忽然朝里挪了挪,掀开被子一角:“令狐羽,我能抱你一会儿吗?”

    恭敬不如从命。

    他翻身上床,下一刻纤瘦的身体便钻进怀中,他下意识紧紧抱住。

    “你不会有事?”她抱得更紧,像是抱住所有希望。

    令狐羽托住她的后脑勺俯首在额上吻了吻:“我既是魔头,怎会有事?”

    寄梦还是摇头,忽又仰高脑袋目光清澈地盯着他:“你不是魔头,你是我……”

    是她的什么?令狐羽把耳朵凑过去,忽觉枕下不知放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拿出一看,却是自己离开那天给她带的最后一件小玩具,竹雕小黄鹂。

    小黄鹂的翅膀已变得圆润且油亮,是时常摩挲的缘故。

    他用指尖在鸟腹上轻触,它的翅膀立即扇动起来,带起的风将寄梦耳畔的乱发吹开,她目光专注,甚至带了丝孤注一掷的狂热:“我说过,哪怕明天就要出去,我也想把今天过好。你若也……今天的我也还是……我……”

    令狐羽突然在她玉雕般的耳垂上吻了吻,寄梦又开始发抖,却不是僵硬的那种抖,急急抬手捂住耳朵,便觉他的手很快罩在外面,唇上一热,他毫不客气吻下来。

    虽然没说完,他已知道她想说什么。

    巨大而冰冷的世间未曾留给他们什么好东西,却给他们留了彼此,他便觉得整个世界都亮堂许多,有了足够喜爱它的理由,也有了想用生命保护的理由。

    寄梦是令狐羽的勇气,令狐羽也是寄梦的勇气。

    不会是浮萍短暂相会,也不会像蜉蝣朝生暮死,一辈子只得一日,他不是蜉蝣,他要与她切切实实,每一时每一刻,彼此依偎真正度过一生。

    天将亮时,令狐羽揭开床帐,风势细细将木窗推开,点点碎雪被风灌入。

    “下雪了。”他替她将长发握住,“怕是见不到日出。”

    寄梦在他面颊上蹭了蹭:“下雪也很好,我都喜欢。”

    她身段娇小,令狐羽抱猫似的兜住她,圈在怀中细细摇晃这尊细瓷人偶,一时不知想起什么,贴在她耳边问了许多,细瓷里便透出一层鲜润的粉,她被问得不知所措,声若蚊呐:“我、我也不知道……我没、没什么不好……”

    他“嗯”了一声,风势又把木窗合上,床帐并拢,凝光术的光团在阴暗的帐内闪烁——没什么不好,他应当可以再过分些。

    寄梦总归有些慌乱,徘徊在挣扎与不挣扎之间为难半日,忽觉胳膊上一凉,他套了只银光幽幽的臂环上来,旋即扶着肩膀把她托起,左右欣赏,似是极惬意:“果然适合你。”

    臂环做工极精巧,纤细的羽毛托着一只只小巧的飞鸟,栩栩如生。

    寄梦目中流露出喜悦之色,指尖轻触那些纤毫毕现的羽毛,轻道:“什么时候做的?”

    “上次,”令狐羽在臂环上印下一吻,“裁缝替你量尺寸,我去了首饰铺。”

    她似是极高兴,高兴里又透出层愧疚,愧疚自己没什么可送他,不等她开口,他便把她后面的话全堵了回去。

    “以后就是我的人。”令狐羽贴着唇与她喃喃细语,“现在要听我的话……”

    后面的话渐渐再也听不清,凝光术幽幽闪烁,照亮了细瓷轮廓,很快又被他藏起来似的抱住,只从指缝间泛出柔腻的粉。

    *

    雪霁天晴时,寄梦终于得见日出。

    宋山孤峰上已是白雪皑皑,一轮红日自天际夜与光的交汇处缓缓升起,照亮四野,也照亮她毛茸茸帽子下清澈的双眼。

    “真好看。”她低声感慨。

    令狐羽替她裹紧毛皮大氅,柔声道:“等你看腻大荒山水,我带你去中土,那里山水更好,你会喜欢。”

    渐渐璀璨起来的日光落在她眼底,幽然若有清透火焰跳跃,他便微微一笑:“没有什么今天明天,只有以后。以后总会在有人的城镇闲逛,去有人有妖有天财地宝得山林。”

    有他在,她什么也不用怕;有她在,他也无惧一切。

    峰顶明亮起来,令狐羽唤出纸马,问得随意:“今天想去哪儿?”

    寄梦如数家珍:“听说南之荒有座岳山,曾有神明葬在那里,我们去看看真假?”

    当然可以,乐意之至。

    纸马乘风而起,划破碧蓝长空。

    终有一日,他们会行走在真正的人世间,笑看过往云烟,这辈子还长得很,去哪儿他们都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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