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人心难控-《江北女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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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宝纵使聪慧,也不过是十三岁的少年,闻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邱三叫他又把那信念了一遍,听着没什么遗漏之处,这才将信秘密送往盛都。

    盛都,大将军府,封君扬接到密信已是七日之后。

    他书案上并排着摆了三封书信,一封来自邱三,一封出自郑纶之手,还有一封是另派在青州的眼线传回的密报。三封信内容大同小异,俱是在说青州之变,只视角有所不同。当中数邱三那封信最厚,内容也最为杂乱无章,虽毫无重点,却叫他清楚地知晓了那一夜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仿佛亲临其境,酸涩苦辣,独自品尝。

    封君扬似有些疲惫,用手揉摁着额侧太阳穴,将身体往后靠于椅中,片刻后,却是轻轻地笑了一声,自嘲道:“纵使善算人心又能怎样?算到了,也不过是无可奈何。”

    顺平一直垂手侍立在旁边,闻言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心说道:“小的觉得他不会背主。他那人的脾气,您最清楚,是又倔又硬的。贺泽与薛盛英这般逼迫他,行如此卑劣之事,他若不想坐以待毙,只能起兵取而代之。您看他对您丝毫没有隐瞒,便是谢姑娘之事,也都是据实相告,可见其忠。”

    封君扬却是浅浅地扯了下嘴角,轻声道:“顺平,你不懂,人心会变,我信他现在不会背主,可这不代表他以后不会。”他又静静地坐了片刻,淡淡吩咐道,“把信都处理了,准备一下,我要进宫。”

    因连番战乱,皇宫各处损毁颇为严重,封君扬迎封太后与新帝回盛都之后,曾有意重建皇宫,还是封太后拒绝了,言新帝尚小,又无嫔妃,住不得那许多地方,国家正是危难之时,不该再为此事劳民伤财。纵使这般,封君扬还是下令将宫中几大殿并太后与新帝所居之处好好地修葺了一番,这才作罢。

    封君扬进门之时,封太后正在殿内逗弄儿子,听得宫女禀报,只含笑瞥了弟弟一眼,便就又摇着手中的拨浪鼓去逗那榻上的小小婴孩,笑道:“幸儿,舅舅来瞧咱们了。”

    封君扬解下披风扔给身旁的宫女,又在殿内站了一站,待身上的寒气都散尽了,这才走上前去看孩子,瞧着那孩子眉眼都已长开,白白胖胖甚是可爱,不觉笑道:“大姐,我瞧着幸儿好似又胖了些。”

    “我抱着也觉得沉了。”封太后嘴角上弯着温柔的笑意,道,“这小家伙虽生得早了些,却是能吃能睡,是个有福的。”

    封君扬看那孩子一会儿,瞧他两只小胳膊胡乱舞动,忍不住伸过手指去逗他,却被那孩子一把抓住了食指,扯着就往嘴里送。他瞧着好玩,不觉失笑,封太后却是拍开了他的手,嗔道:“少来欺负我儿子,待日后你有了儿子,还要幸儿领着玩耍呢,你现在欺负他,我就叫他以后欺负你儿子去!”

    封君扬听得微微一怔,不禁低声说道:“还不知道我儿子在哪里呢。”

    他声音极低,封太后并未留意,只抬眼看了看外面天色,问他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封君扬挥手斥退了殿内的宫女,这才说道:“青州出了事情,郑纶将薛盛英杀了。”

    封太后愣了一下,一时顾不上逗孩子,抬头看封君扬,惊道:“郑纶杀了薛盛英?为了何事?”

    封君扬掩下了贺泽与薛盛英用辰年设计郑纶之事,只说是郑纶军功渐重,薛盛英容不下他,将青州之事简略地说了一说。封太后闻言面上不觉露了怒气,道:“这个薛盛英如此嫉贤妒能,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亏得小妹还没有嫁他。”

    封君扬缓缓点头,又道:“贺泽应是跑了,不过薛盛显却被郑纶扣住了。”

    封太后闻言皱眉:“郑纶还要想夺冀州?”

    “我也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打算。”封君扬答道。

    封太后沉默片刻,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道:“我瞧着郑纶不是个忘恩负义之徒,他这般行事可能也是被薛盛英逼得急了。只是薛盛英那里杀了也就杀了,不该与贺泽也翻了脸,叫你难做。”

    封君扬却是冷冷一笑,道:“贺泽那里杀了才好,叫他跑了倒是便宜他了。”

    封太后有些意外,抬眼去看弟弟,问:“此话怎讲?”

    “若是没有贺十二,薛盛英许得还不会对郑纶下手。”封君扬答道,“这当中少不了贺十二的算计,眼看着张家灭亡在即,他恨不得独吞了江北,哪里肯容得下我把郑纶放在那里,当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封太后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世人皆知郑纶出自咱们云西王府,要赶在贺家发难之前做出反应,以免落于被动。”

    封君扬点头,道:“我知。”

    封太后又叹道:“只可惜现在江南未定,不然阿策就能直接挥军北上,看他贺家能奈你何。姑父那里也真是,张家的地盘这还没全夺下来呢,竟就要与咱们翻脸了,也不知你与芸生的婚事还能不能成?”

    封君扬垂目,沉默不语。

    封太后细细看了看他的神色,试探道:“阿策,你可听说过宋相有一小女?据说有倾城之姿,也不知是真是假,不若哪日大姐把她召进宫来,咱们好生瞧瞧?”

    封君扬低头逗那孩子玩,漫不经心地说道:“大姐,你现在就要给幸儿挑媳妇了?这也太早了些了。”

    “阿策,你少要装傻!”封太后横他一眼,嗔道,“我是想给幸儿挑个舅妈。”

    封君扬闻言浅浅一笑,却是轻声道:“可我只想娶贺家女。”

    瞧他这般,封太后不禁有些心疼,伸手过去轻轻地拍了拍弟弟的手臂:“你这孩子,性子就是倔。”她停了停,却似忽地想到了什么,又抬眼去看封君扬,问道,“我听人说你上次去青州的时候曾先去太行山看了一个姑娘,她可是早前你曾和大姐提过的,想要娶的那位姑娘?”

    封君扬沉默片刻,这才答道:“是。”

    封太后不觉来了精神,似笑非笑地看着弟弟,道:“要不说你们男人啊,说好听了是多情,说难听了其实就是三心二意,又贪心,瞧着喜欢的恨不得都收在身边。你既然非贺家女不娶,怎的又惦记着别的姑娘?你到底想怎样?咱们又不是那些商家,可以给你弄两个平妻。”

    封君扬却是失笑,道:“大姐,我哪里有你说的那般不堪了?”

    封太后也笑了笑,追问道:“那你和大姐说句实话,你到底喜欢哪个?”

    封君扬微微垂目,淡淡说道:“喜欢哪个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样的出身,婚姻早和男女情爱不相干了。娶个妻子回来,能做到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便已是造化。”

    “怎么没有关系?”封太后眉梢轻挑,说道,“以前咱们是自己不能做主,现在既能做得主了,便是随心所欲一次也没什么。你若真喜欢那个山里的姑娘,就把她接到盛都来,大姐想法给她假造个身份,叫你能明媒正娶了她!”

    封君扬抬眼看向封太后,默了片刻,这才轻声说道:“大姐,你可听过这句话?近者为因,远者为缘。若是这般论来,我与贺家女便是有因,与那个姑娘却是有缘。”

    封太后眉头轻皱,似是有些不理解弟弟的话,问道:“有缘岂不是更好?”

    “虽有缘,却是无分。”封君扬不由得苦笑,“大姐,莫再提她了,她已是对我无意,心里有了别人。”

    封太后不禁愕然,半晌说不出话来,直到孩子突然哭了起来,她这才忙把儿子从榻上抱入怀中,一边轻轻摇晃着哄着,一边劝封君扬道:“大丈夫何患无妻,她若无情,你便休。”

    封君扬浅笑着点头,想了一想,又道:“大姐,青州之变的消息很快就要传到朝中,到时我会说郑纶是弑主自立,将其定为叛逆,率军讨伐。”

    封太后微微一惊,一时顾不上怀中哭闹的孩子,只看向封君扬,问道:“这般岂不是真的要把郑纶推出去?如此一来,你在江北几年经营,全都白费了。”

    “白费就白费,”封君扬沉声道,“只有推他出去做靶,咱们才能往宜平对面慢慢屯兵,以待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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