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已经三天了,我在焦虑中度过了三个不眠的夜晚,仍然没有印钟添的任何消息,不知道他接受怎样严酷的审问,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为别人承担下了所有的罪名。 检察院、法院、市政府……上上下下有点关系的人我全都找遍了,统统千篇一律的回答:“放弃吧。这个案子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死刑!” 死……那个前不久刚执着一枚钻戒说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男人,就要被剥夺去生存的权利,我怎么可能放弃? “不!我不会放弃。我相信他是无辜的,我一定要救他,不管用什么方法。”我对律师事务所的陈律师说。 “你能交出全部的赃款吗?如果能交出来,有机会改判无期。” 赃款?那可是上亿啊!我捏着银行卡的手心浸满了汗。这张卡里存着我们这几年的全部积蓄,二百万,加上我正挂在中介出售的房子和家当,也不过三百多万。 我有些急了:“他根本没有贪污那些钱,我怎么拿?他根本没有罪,为什么要判他死刑?” “你真的确定他一分钱都没拿吗?你确定他没有半点罪责吗?” “我相信他。” 陈律师无奈地沉吟良久:“对不起!我真的帮不了你,要不你去北京上诉吧?” 仔细思考了一番他的提议,我点点头。几日后,我到了北京,几经辗转,仍求助无门。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我意外地和一个不肯透露真实姓名的中间人联系上。我们约在一个僻静的茶楼见面,只见他四十左右的年纪,穿着便装,言谈举止不凡,身上也有种居高临下的霸气。 “你就是薄冰?”他问。 “嗯。”我点点头,把手中的资料双手递给他。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我的材料,不时陷入沉重的思考。 “这个案子还有希望吗?” 他抬眼,一双精明的眼从银框的眼镜背后细细地端详着我:“有点难办,所有的证据都对他不利,但……” 这一个“但”字,是我连续一个多月里听到的最美妙的词:“但?您的意思是?” “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机。如果能往深了追查,也许……”他顿了顿,意有所指。 我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这个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印钟添一个小秘书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欺 上瞒下,贪污巨额的款项。可所有的罪证指向他,案子已经基本定了性。谁能有这么大的能力,翻云覆雨? 我刚刚燃起的希望,又剩下残留的火星。 “我想……有个人能帮你。” “谁能帮我?”我迫不及待地问。 他郑重其事告诉我:“我帮你联系一下,你等我消息。” 两天后,有人将一张国际饭店的房卡辗转交到我手上时,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细确认了一遍,确实是房卡。我只是想要伸冤,想救我正被隔离审查的未婚夫,如此光明正大的事情,为何要选在酒店这么隐晦且暧昧的场所? 难道? 一丝本能的戒备在心中浮起,我感到一种强烈的不安,但一想到音信全无的印钟添不知正承受着怎样的煎熬,还有中间人郑重无比的提醒:“此事成与不成,只看他肯不肯帮你,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再想想自己这不值一提的姿色,我立刻放下所有的疑虑,匆匆换上一套宝蓝色的套装,略施淡妆遮掩住憔悴的面色,赶去约定的国际饭店。 踩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走到2319号房间门前,我深吸口气,略略平复一下紧张的情绪,再次整理了一遍文件夹里的资料,确定该带的都带齐了,才刷了一下房卡,输入密码。一声清脆的电子音响起,房门自动打开,我尽量放轻脚步走进去。 时值午后,套房内的光线却极暗,只因所有的窗帘都紧合着,不透一丝光。原本奢华的欧式古董柜、古家具以及墙上那幅古典油画都被阴影笼罩着,凝聚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搜寻的目光掠过暗色的陈设,投向窗边,只见一道英挺的背影被笼罩在暗淡的阴影里。那人笔直地站着,那是军人惯用的站姿,带着傲然的挺拔。 “您好。”我试探着开口。 男人的背影轻颤了一下,之后,他慢慢转过身。当那张冷峻的面容再次出现在我的视线所及之处时,我猛地后退,直到背紧紧地抵在门板上,我仍无力站稳。 叶,正,宸! 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叶正宸?这个我以为再也不会有交集的男人,偏偏出现在我最孤立无助的时候,是幸运,还是劫数? 不,不可能是幸运,他从来没给我带来过好运,他带给我的全都是劫,一个又一个劫。 叶正宸慢慢走向我,像一匹蓄势的野狼慢慢走向它的猎物。他每走一步,我的呼吸就会急促一些。在距离我一步之遥处,他站定,轻唤:“丫头……” 又是这一声梦魇里最常听见的呼唤,我捂住耳朵,转身想要逃走。他先我一步按住房门:“我们谈谈吧。” “我没话跟你说。” “我有。我想告诉你:我现在自由了,我们可以——” “我要结婚了。”急促出口的五个字,阻断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叶正宸,”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尽管我的心绪已经乱得天翻地覆,“不管你想说什么,都和我没有关系了。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也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瓜葛。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我用力推开他,走到门前。此刻,我只想快点逃走,生怕慢了一步就来不及了。门锁在手心旋转的一瞬,他平淡的询问声传来:“你不想救你的未婚夫了?” 我像被点穴一般定在原地。不论我多么想逃离,只要提起印钟添,我就再也无法向前一步。 “你能救他吗?”明知一切索求都需要付出代价,我还是期待着他的答案,就像溺水的人捡到一根稻草,明知无用,还是不舍得放弃最后的希望。 他没有回答,从桌上拿起一个遥控器,对着墙壁上悬挂的液晶屏幕按 了一下开关,又按了播放键,电视上立刻出现了印钟添的脸。他坐在狭窄阴暗的密闭空间里,双手在破旧的木桌上紧紧交握,眼睛里血红一片,尽显疲惫与憔悴。 “我想喝水……”嘶哑的声音从他皴裂的双唇发出,充满哀求。 一个严肃的声音告诉他:“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电视画面被定格,屏幕上只留下印钟添最后的姿态:他的双手埋入头发中,那种惶恐矛盾的神情像是在乞求我救他。 那个不久前执着一枚钻戒说要陪伴我一生一世的男人,才几日不见,竟变得如此憔悴不堪。我不自觉地咬住自己屈着的无名指,咬到渗出血丝。据说无名指有一根神经通往心脏,碰到了就会很疼,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疼,我只是看着印钟添空洞的眼睛,就像看着我病入膏肓的病人。 叶正宸握住我的手腕,看看我手指上红色的齿痕,又看看那颗闪耀的钻戒,冷冷地牵动嘴角:“现在有话跟我说了吗?” “他是被人陷害的,他只是个小秘书,是刘副市长——” “是不是被人陷害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专案组要看证据。” “我有证据。”我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材料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过,看都没看就直接丢在旁边的柜子上。显然,他对所谓的证据毫无兴趣。 我戒备地看着他:“你想怎么样?” 他笑了,但我感受不到一点笑意,只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滚烫如岩浆的占有欲。我顿时明白了他想要什么,将手指上的钻戒送到他眼前,郑重地提醒他:“叶正宸,我要结婚了。” “不是还没结吗?”他嘴角噙着笑,凑到我的耳边,字字句句夹杂着滚烫的气息,“丫头,我很想你。” 我下意识地捂住耳朵,想要闪躲,却被他一手揽住腰,继续在我耳边说:“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三年了,他一点都没变,想要就一定要,而此刻的我似乎没有选择的权利,“你真的能救他?” “除了我,没人能救他。” 再看一眼定格的画面,我想起律师说过:一旦定案,印钟添不是死刑也是无期。与生命比起来,耻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我伸手解开领口的扣子,用自以为冷静却明显带着颤抖的声音说:“只有这一次。” 他捉住我的手,阻止我的动作:“我是要你回到我身边。” “不可能。” “如果我一定要呢?” “你休想!让我跟你在一起,我宁愿和钟添一起死了。”我毫不让步,因为我太了解叶正宸,一旦我让步,一定会被他逼到无路可退。 我转身就走,态度坚决。在我拉开门,一条腿正准备迈出时,我听见他说:“等一下。” 他终于还是让步了。 我的手禁不住一颤,门把手从我的手中脱离,紫檀色的门在眼前一点点合上。我顿觉眼前这间奢华的总统套房就像一个金丝牢笼,把我和一头野兽关在了同一处,而我能做的只有退后一步,让金丝牢笼的门自动锁紧,免得泄露了即将开始的丑陋。 在叶正宸的注视下,我一颗颗地解开衣扣…… 电视机上的画面定格,我未婚夫颓然的表情在我眼前无限放大,我紧紧地闭上眼睛,然而那副颓然的表情依然那么清晰。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