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再次开口,语调和表情仍是我读不懂的平静无波:“你不想问我为什么穿这身衣服吗?” 手里的茶杯一颤,茶水漾过手指,滚烫。 叶正宸仍然淡定地轻吹着漂浮的茶叶末,慢慢说着:“我爸爸是个军人,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里长大。十八岁那年,我想考医学院,他让我考空军学院,我们僵持了两个多月,他终于同意我报医大。我读大三那年,因为综合素质突出,被送去进行特殊培训……我能说的,只有这些。” 我恍然地望着他,一时间,被我强行封存的记忆全都如熔岩迸发般涌了出来:他整洁的房间,他不凡的身手,他始终合着的窗帘,他对细菌的了如指掌,还有他反复提及的“自由”与“责任”,还有总统套房再见那天,他胸口上初愈的伤口。 他敏锐的目光直视着我,我知道他想在我脸上寻找什么,但除了不知所措,我还能有什么反应?又一个真实的谎言被掀开,又一个意外的真相摆在我眼前,我已经完全乱了。 我的心防又开始动摇。不是我的防御不够强大,而是有叶正宸的地 方,根本没有牢不可摧的城墙。这三年来,我做过无数次的假设:假如叶正宸来找我,假如他还爱我,我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他欺骗我,不在乎他和喻茵究竟发生过什么;假如他来找我,假如他还爱我,我可以原谅他,一切都可以原谅。 现在,我知道了他想说却无法出口的真相,真正懂了他当年所说的“身不由己”。说我没有丝毫动摇,不想回到叶正宸身边,那是假的,毕竟叶正宸是我唯一爱过的男人,但我与印钟添有了婚约,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可是,我选择印钟添,真的对吗?这种“善意”的欺骗,是他想要的吗? “丫头——”又是这声呼唤,我有种将被卷进一个旋涡的错觉。 我惊慌失措,口不择言地问:“喻茵……她好吗?” 可能我的问题太过突兀,叶正宸目光沉了沉,细细地琢磨着我的表情。 “听说你们夫妻感情很好,恭喜。” 叶正宸愣了一下:“谁告诉你的?喻茵?” “这个重要吗?” 他看向窗外,过了一会儿,转回脸看着我:“我和她是工作关系,除了工作,我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耳畔响起阵阵轰鸣。如果是三年前听到这句话那该多好,可惜,当时他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用一个谎言去圆另一个谎言。现在说出真相,让我如何回答? 我低下头,看着手指上的钻戒,他也顺着我的眼光看向我的手指。冰蓝色的灯光折射在上面,五光十色。一块沉积了千万年的石头会这么美,是因为它经过了千万刀的切割和千万次的打磨,所以它代表着永恒、一生一世的承诺,是印钟添对我的承诺,也是我对他的承诺。 服务员将饭菜端上来,我们再也无话,安静地吃饭。吃过食之无味的 午饭,叶正宸送我回到住处,仍是一路无话,直到离开时,他突然攥住我的手,戒指硌疼了我的手,可能也硌痛了他的。 最终,他放了手:“不用担心,你未婚夫的事,我会帮你解决。” “谢谢!”我转身,向前走了两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我回头叫住他,试探着问,“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没事。田中教授亲自做的手术,怎么会有事?” 我无言地点头。田中教授是国际上首屈一指的胸外科专家,需要他亲自做手术,怎么会没事? 回到旅店的房间,我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我努力去回忆我和印钟添这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可叶正宸的影子总会把我的思绪扰得支离破碎,我越是想把他从我的记忆中挤出去,他的影子就越清晰,甚至每个细微的表情和眼神都清晰得让人心颤。 我逼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拿起手机打给妈妈,电话刚接通,我还没开口,就听见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妈?” “你爸爸心律失常,在急救室……” “怎么会这样?”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力量勒紧,无法呼吸,我用尽全力才发出声音,“医生怎么说?” “陈医生说,他没有生命危险。” 我总算能呼吸了。 “都是因为你爸爸在检察院的朋友说,说,钟添可能会坐牢……你爸爸受了刺激,又心率失常了……”电话里只剩下哭声。 我一只手拿着电话,一只手抓了衣服塞进行李箱,拖着行李箱跑出房间,一边走,一边安慰她:“妈,没事的,钟添没事,我爸也不会有事,我马上回去,你等着我。” “好,我等你。你也别着急,路上小心!” “我知道,你不用担心。” 坐飞机,又坐汽车,当晚十一点多我赶到医院。 爸爸刚刚睡着,妈妈守在他身边,一见我,眼睛又红了。爸爸似乎听见响动,睁开眼睛,双唇颤动了一下,手伸向我。 我明白他的意思,握住他的手:“爸,你别听别人乱说,我在北京的朋友说了,钟添没有罪,他很快就能出来。” “是不是真的?”妈妈忙问。 “真的。”我坐下来,小声说,“我朋友是军区的参谋长,他帮忙打听过,这宗案子和钟添无关。” “钟添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还不确定,要看案情的进展情况。这两天应该就会有消息的。” 爸爸终于安稳入睡了,妈妈在陪护的床上歇下了,我毫无睡意,坐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等待天亮。 冰凉的夜里,我坐在长椅上翻看手机中的短信息:“好饿,想再吃一碗你煮的面。” 我想把这条信息和电话号码都从手机上彻底删除,手指起起落落了几次,始终没有点下“确认删除”的按钮。 最后一次下定决心想要删除,却不小心点到了号码,手机显示正在拨号,我慌忙挂断。 我以为叶正宸不会听到,可几秒钟后,他回拨过来。 电话通了,我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很重。我忽然什么都不想说,只想这样听着他的呼吸声。 “我能为你做什么?”他轻声问。 “我……”我无言以对。 电话里静默了几秒,他说:“你等我,我去找你。” “不,不用了。”我努力让自己的语调显得平静,虽然我的手已经抖 得像风里的枯叶,“我只是想告诉你,钟添的事情不需要你帮忙了,我自己可以解决。还有,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不要再打扰我。” 说完,我不给自己任何反悔的机会,快速挂断电话。 经历了这么多,错过了这么多,我与他注定无缘。既然无缘,我就不该和他继续纠缠,更不该利用他对我的感情,让他救我的未婚夫。 不如就这样吧,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在医院门口的长椅上坐了一整夜,所有的方法都想遍了,也想不出能救印钟添的方法。就在我决定认命的时候,清晨的第一缕光乍现,天空澄净得不可思议,身着墨绿色军装的男人出现在我的眼前,金灿灿的阳光模糊了他的轮廓,却照亮了一排整齐的纽扣,那般耀眼。 坐在长椅上的我愣愣地仰起头,看不清阴影里的面孔,心却为之狠狠一颤。修长的手指落在我的脸上,拂去我冰凉的泪珠,带着不曾忘却的温度和味道。 “你?”我惊讶地站起来,睁大眼睛,仍然无法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你怎么……在这儿?” 叶正宸轻描淡写地回答:“全球定位系统。” 天空澄澈得近乎透明,我无言地看着他,的确无言。 在我近乎绝望的时候,最渴望的人从天而降一般站在我面前,就如同多年前的雨夜,看见受伤的他站在雨里,满心的感动。 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十根手指紧紧地握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个不坚定,会不顾一切地搂住他的腰,告诉他我有多爱他,多想他。 “发生了什么事?”他略有几分忧虑的声音落下来,利剑一般刺穿了我心底的防线。 “钟添有消息了,听说要判刑,至少要六七年吧。”我低头,不敢看他的脸。可我还是看见他胸口起伏一下,听见呼吸沉了沉。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