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春节将至,京城的大街上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处处都是中国红。节日未到,过年的气氛就以铺天盖地的姿态强势来袭。 总算快放年假了,闻冬盼星星盼月亮才盼来的日子近在眼前,心情自然也跟着激动起来。 想着来北京好长时间了,还没给父母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她拉着白杨要去逛街,想购置些有老北京特色的礼物,带回c市给父母和奶奶。 说起来,闻冬的外公、外婆跟着大姨一起去了国外定居,爷爷是在闻冬出生前就去世了,家中的老人只剩下了奶奶。父母也曾多次劝说奶奶来与他们同住,但奶奶身子硬朗,脾气也倔,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居住多年的街区,闲来无事就喜欢跟院子里的老太太们出门,散散步、晒晒太阳。 考虑到奶奶的身体状况也还允许,父母也就由着她去了,只在每周末带着闻冬回去看看她,平日里有事没事都打电话问候下。 就这样老人家还嫌烦,总在电话里不高兴地说:“中央八台的电视剧开始了,别打扰我看电视,昨儿那个坏女人把厚朴给骗得好惨啊!” 厚朴是她新追的电视剧里的男主角。 闻冬很爱奶奶,挑选礼物时也格外用心。偏她不是北京人,对附近能购置礼品的店铺也不甚熟悉,年关将至,白杨的“家传ktv”生意也火爆得抽不开身。闻冬只得跑去请教同是北京人的徐岚岚。 徐岚岚一口答应:“行啊,买礼物嘛,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今晚下班的时候,你在楼下大厅等等我啊,我带你去。” 闻冬连连道谢,徐岚岚却捧着咖啡把嘴一撅:“诶,跟我还客气什么啊?你这么见外,我都不想搭理你了。” 谁知道到了下班时间,闻冬准时踏出电梯,走进一楼大厅时,却不见徐岚岚的人影。她左顾右盼,只看见程宋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她走了过去:“诶,看见徐岚岚了没?” 程宋从报纸后面瞄她一眼:“没看见。” “噢。”她又站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地问,“都下班了,你不回家,坐在这儿干什么?” “等人。” 她好奇地问:“等谁呀?” “你。” “……” 闻冬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看他片刻。他把手里的报纸合上,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不是要买新年礼物吗?” “诶?对,可是……不是徐岚岚带我去吗?” “徐岚岚她临时有事,又因为答应了你,不想爽约,就拜托我帮忙。”程宋双手插在衣兜里,漫不经心地往前走了两步,没听见身后的动静,又回头看着站在原地呆呆愣愣的闻冬,“还傻站在那儿干什么?不走吗?” 闻冬稀里糊涂上了程宋的车,低头发短信问徐岚岚:“你怎么让程宋来了?” 徐岚岚直接回了个电话给她,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闻冬!本来说好了带你去买礼物的,结果我大姨忽然病倒了,家里又没人。我跟小白姐请了个假,就赶来医院了。挂号、急诊、检查、输液,忙到现在,也没来得及跟你打个电话,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好好照顾大姨,买礼物倒是没什么要紧的,不急!” 徐岚岚笑了:“真的不好意思。当时请完假从办公室出来,刚巧在走廊上碰到程宋,一想他也是北京人,你俩又这么熟,我就直接拜托他帮忙啦。” 挂了电话,闻冬侧头瞄了眼正在开车的人,心想,咦,她怎么就和程宋变得“这么熟”了? 程宋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对北京这地段熟得不能再熟。 “买几只烤鸭吧,抽真空包装,也算是地地道道的北京特色美食。”他把车停在一条小巷子口。 闻冬看了眼那家略显寒酸的小店:“可是买烤鸭什么的,难道不应该去全聚德?” “全聚德是卖给外地人的,卖的是招牌和名气,本地人几乎没人去吃那个。”程宋带她走进店里,“要吃真正的地道北京烤鸭,就要吃当地人吃的餐馆,虽然看上去没那么高大上,但味道却很正宗。” 闻冬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又说:“抽真空,包装好了寄快递回家。” “诶,别啊,我还想着亲自拿回家,给他们一个惊喜。” “惊喜?你一个人长了几只手?大包小包地坐飞机回家,还真当自己是女超人?”程宋瞥她。 ……囧。 然后是商场。 妈妈爱漂亮,闻冬就精心挑选了一条素雅的羊毛披肩给她。 爸爸不爱打扮,闻冬就选了一双手工皮鞋,简单大方。他成日里站在讲台上授课,一站就是九十分钟,课间顶多能歇上五分钟,这还得排除同学们前来问题的可能性。 “鞋底够软吗?”选好一双,闻冬不确定地问店员。 “这款皮鞋的鞋底非常柔软,弹性极佳。”店员笑着双手握住皮鞋前后,通过弯曲来展示鞋子的柔软度,“您看,软吧?” 闻冬一看那鞋子几乎被掰弯了,赶紧说:“软,软软软!你别太用力啊!一会儿该掰坏了!” 程宋在一旁笑出了声:“她掰她的,掰坏了又不用你赔钱,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店员也抿嘴笑,只有闻冬一个人脸上发烫。 替奶奶选礼物时,闻冬有些拿不定主意了,打电话给爸爸,问他奶奶最近腰还疼吗。 爸爸说:“下雨的时候还有点疼,上次我还替她揉了半天。”顿了顿,他问,“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闻冬说:“快过年了,这不是要回家了吗?想给她买样礼物。这儿有腰椎按摩器,奶奶正好用得上。” 爸爸一下子笑起来:“还是我们家闻冬好,知道心疼奶奶,不枉奶奶疼了你这么多年。” 闻冬忍俊不禁。 “诶,就只给奶奶买礼物呀?我呢?你妈呢?我们俩没有吗?”爸爸忽然间吃起醋来。 “预算有限,只有奶奶的,没有你和我妈的。”闻冬故意说。 爸爸在那头哈哈直笑,边笑边说:“小孟老师,你看看,这就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女儿,简直太不知道心疼爸妈了!” 小……小孟老师? 闻冬一下子怔住了,所以,爸爸和孟平深在一起?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解释说:“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当然有你和我妈的,怎么可能不心疼你们啊!” 面上几乎快滴出血来。 爸爸又笑着说:“哦,有我们的啊!那小孟老师也在这儿,人家前阵子还为你鞍前马后地跑来给我做思想工作,你要不要见者有份,也给他买件礼物啊?” 这本是个不经思考的玩笑,却让闻冬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她面红耳赤地站在偌大的商店里,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电话那边一片宁静,她几乎可以清晰地看到教师休息室里明亮的灯光,和灯光下捧着茶杯含笑喝茶的人。 就在这样的想象中,她听见耳边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快过年了,春运拥堵,人又多又杂,您多提醒她一下,回家的时候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爸爸转达了,末了还打趣说:“看看人家小孟老师多关心你,还不赶紧给人准备礼物去!” 闻冬低头看着光亮干净的地板,轻声说:“好,你替我谢谢孟老师。” 一直到挂断电话后,她都红着脸,唇角含笑地站在原地发呆。 几步开外是原本正在看灯的程宋,不经意间侧头看到她接电话的样子,觉得颇为有趣。你瞧她,垂着头,红着脸,眉眼间藏着一眼便知的惊喜与羞怯,脚尖还无意地在地上蹭着。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她走到程宋身旁,取下他面前那盏苹果地灯,兴致勃勃地看着:“诶,要不要买盏苹果灯啊?这灯倒是可爱得很。” 程宋嘴角微扬:“还用买?” “啊?”闻冬不解地抬头。 下一刻,面颊被他伸手一捏:“这儿不是已经有两盏了吗?” “……”闻冬的脸红得更厉害了,伸手照着他手背上一拍,“神经病!” 逛了将近一个小时,还算是满载而归。大包小包都是程宋拎着的,闻冬拗不过他。所以饭点到了,程宋理所当然地要她请客吃饭。 闻冬说:“不是不想请。今天累了,脚都快断了,改天吧。啊,改天把小白姐和徐岚岚一块儿叫上,免得大家又误会咱俩。” “不成,就今天!” “……你怕我不请?我闻冬说到做到,请你吃顿饭,这点钱还是有的。” 程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闻冬,你今天打从一看见我就一副老大不开心的样子,走在商场里还跟我保持距离,戳戳你的脸你就打我。现在要你请客吃顿饭,你也这么多废话,你该不会是怕我想追你吧?” 闻冬一下子红了脸,瞪他一眼:“请就请!” 饭是在商场顶楼吃的,川菜,干锅烤鱼麻辣得让人直呼过瘾,吃得人直掉眼泪。 程宋递纸巾给她,她摇头,说:“自己来,自己来。” 替她倒饮料,她把酸梅汁的瓶子接了过去:“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程宋看她老半天,旧事重提:“一般的女人看我这么绅士,都会心满意足地接受这种殷勤,你怎么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闻冬想了想,点头说:“对,我是真怕你追我。” 算是回答了先前那个问题。 “……”程宋黑了脸,“我好歹也是微博有众多粉丝的当红主播,要声音有声音,要颜值有颜值。别说我对你没意思,我就是真追你了,难道你还觉得你吃亏了?” “不是怕我吃亏,是怕你吃亏。” 闻冬跟他讲了一件事。 读高中的时候,她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那个女孩子成绩不错,长相不俗,有不少男生喜欢她。 “那我就叫她小a好了。”她拿出播节目时的惯用化名手法。 小a有优越感,很享受众人对她的追捧。而她的后座是个很普通的男生,没有高大帅气的外表,也没有诸如篮球打得好之类的出类拔萃的特长。 但男生偏偏就喜欢上了她,并非因为她好看,而是因为她的刻意撒娇。 她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会可爱地跟你说些笑话,会眉眼弯弯地找你借自动铅笔,会小声地跟你撒娇:“这道题好难,我不会做,你能跟我讲讲吗?” 当男生帮她一步一步解出题后,她就睁大了眼睛夸奖他:“你好厉害!” 从一个漂亮女生口中得来的赞美,总会让青春期的男生雀跃欢喜。 “所以男生理所当然,慢慢地喜欢上了她,在他看来,小a也是喜欢他的,不然为什么总对他撒娇?于是他每天都会给她买早餐,五块钱的面包和四块五的真果粒虽然没多贵,一个月加在一起,也总有那么好几百了。去超市买零食,回到教室偷偷地放在她的抽屉里。她没带伞,发个短信撒个娇,他就骑着自行车冒雨去送伞。伞是送到了,他自己的衣服却湿透了,还只知道傻乎乎地笑。 “他对小a几乎是无微不至地照顾,她需要什么,他但凡能做到的,都会去做。就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感动了。” “可是后来他告白的那天,小a却一脸吃惊的样子说:‘可是我不喜欢你啊。’不喜欢他,却习惯性地撒娇;不喜欢他,还肆无忌惮地接受他的好。那个男生很伤心,觉得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了,高三那年转学了。” 闻冬放下筷子,抬头认真地看着他,“起初我只是觉得小a的做法很过分,很自私。直到后来,我也喜欢上了一个人,跟在他身后追逐仰望了整整三年,并且三年之后,也仍未停止。到那个时候我才深切地体会到那个男生的心情,才真正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伤心。” “……” “说到追人这种事,被人追当然是值得开心的,至少说明我有吸引别人的地方。可是我自己也追过人,明白那种一直追逐却没有结果的心酸,也就不能给他人无谓的希望。所以如果我打定了主意不会变心,也挪不出空间给对方,那就应该离得远远的,就不能够理直气壮地再随便接受其他人对我的好,否则对我喜欢的人和喜欢我的人都是不公平的。” 程宋与她对视,看见她弯起嘴角笑了:“所以,我告诉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做第二个小a。” 她是毫无隐瞒、坦坦荡荡地说出这番话的。 头顶是明黄色的灯光,桌上是热气腾腾的烤鱼与干锅。装潢雅致的餐厅里,她抬头认认真真地说着话,眼底是澄澈潺湲的清泉,一字一句,仿佛一颗一颗掷地有声的雨点。 程宋原本还想多骂她两句傲娇又自恋的,却不知为何,看见这样的她,竟再也说不出那些轻浮的玩笑话。 原来不是傲娇,也不是自恋。是认真,是负责。是善良到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享受与虚荣去浪费他人的时间和精力。 他竟忽然之间有了种错觉,仿佛她比头顶这炽热的灯光还要耀眼。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