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攻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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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请几位小娘子放心,老奴已令人拾掇旁边的昭乐轩,最多一刻钟就可安置了。”

    众女略有松动,忽有人道:“这是在做什么?”

    一名美艳妇人懒洋洋踱入院中,边走边用一双灵动美眸环视众人,夫人鬓边贴着翠钿,气度雍容,举止也非凡。

    贵女们纷纷上前行礼:“安国公夫人。”

    滕玉意前世在长安待的日子不算久,王公大臣的女眷却也见过不少,依稀记得安国公在原配去世之后,又娶了赵郡李氏寡居的妹妹做续弦。

    李女容颜姝丽,自幼精于音律,老李夫人将这个女儿为掌上明珠,日日要听她抚琴。

    李女在母亲膝下奉养到二十多岁才出阁,岂料成亲不到三年丈夫便从马下摔下死了。

    李女悒悒不乐回长安游历,安国公偶然与其邂逅,一见之下惊为天人,隔天便请人上门说亲。

    在滕玉意的印象中,小安国公夫人身体羸弱素不喜交游,因此前世从未与其打过照面,今晚见了,才知李女如此明艳。

    有人将方才之事说了,安国公夫人挑起半边秀眉:“今晚各院都占着,唯有揽霞阁闲置,不让女眷们在此醒酒,还有何处可去?

    早先她们迫我喝了好些酒,我心里直发慌,再不歇息只怕要害病。”

    “还等着做什么?

    快把他扔出去,料也死不了。

    不过是个粗使下人,倒比主人还矜贵。”

    安国公夫人像是醉得不轻,说完这番话,以手抵额,晃晃悠悠往院内走。

    杜夫人五内俱焚,忙到兜笼里探视杜庭兰,气若游丝,手脚也冰冷,必须马上抬到屋内安置,想来端福也是如此,她忙要开腔,滕玉意却先她一步笑道:“国公夫人有所不知,温公公把伤者们安置在同一个院落,一来是方便道长来了作法,二来也是为了尽快查出那邪祟的来历。

    这妖物出现得离奇,法力又高强,如不早些将其降服,下一个受害的不知会是谁家娘子。”

    众女面色一变,安国公夫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打量滕玉意。

    滕玉意又道:    “方才诸位没在竹林中,不知那妖物有多凶残,它爪子足有这么大,一爪就能要人性命,扑袭人的时候,半点声响都无。”

    庭中人眼中惧意加深。

    “这等大邪一日不除,长安一日无宁日,娘子们往后出门,说不定也会与它撞上。

    如今只能指望道长能尽快擒拿此妖,可即便道长有通天的本领,也还得先救活这老奴不是?”

    安国公夫人被勾起了兴趣:“恕我眼拙,委实看不出这老仆有什么能耐,你且说说,道长来了为何要先救这老奴?”

    滕玉意笑眯眯道:“道长并未跟妖物打过照面,交手时极可能叫那妖物侥幸逃走,这老奴就不一样了,他不但看清了妖物的模样,还深知它怎样出招,正所谓知己知彼,要捉妖,这老奴的命就万万丢不得,不但丢不得,还得想办法让他早些醒来。”

    “忘了说一句。”

    滕玉意顺理成章让温公公把伤者往里抬,“若不是这老奴舍身抵挡一阵,那妖怪也许已经蹿到紫云楼作乱了,败坏宴饮事小,损人伤人事大呀。”

    众人早已是脊背发凉,听了这话,险些低叫起来,滕玉意三步两步就到了廊庑下,回身屈膝一礼:“夫人承让。”

    安国公夫人懒眼含笑:“你是谁家的女儿?

    从未在长安城见过你。”

    温公公和杜夫人忙着安置伤者,滕玉意一心要进屋,少不得耐着性子笑道:“回夫人的话,小女子姓滕,阿耶是淮南节度使滕绍。”

    “原来是滕将军的千金,刚才我醉后失态,如有言行不当之处,先向滕娘子赔个不是。”

    滕玉意假作大方:“夫人言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

    安国公夫人掩嘴而笑:“我知道滕娘子还在生我的气,现下我酒醒了,也弄明白出什么事了,这样罢,我给你一个好东西,权当抵我的过错。”

    她从腰间摘下荷包,取出一个小小的玉色净瓷瓶:“去年国公爷从清虚子道长处得的,据说能御百毒,我这人最胆小,得了这丹药后便随身带着,说来也巧,几个月前我和乳娘去韦曲游乐,不慎撞见了邪祟,乳娘当场昏迷不醒不说,身上也像染了一层金砂似的变了色,我吓得不轻,情急之下给乳娘喂了一粒,半柱香的工夫就见好了。”

    滕玉意暗暗心惊,听这番描述,居然与表姐目下的症状处处吻合。

    杜夫人和董县令家的管事娘子在屋里听到几句,赶忙掀帘出来。

    “我并不知你们撞的什么邪祟,不过清虚子道行高深,配的药方当能驱邪除祟,你们姑且拿去用,或可抵御一时。”

    杜夫人大喜过望,下了台阶再拜稽首:“多谢夫人。”

    滕玉意也收起促狭之意,随杜夫人认认真真行礼。

    安国公夫人令人扶她们起来,自我解嘲道:“谁叫我醉后无状,赔礼也是应当的,这算不打不相识么,我越看越觉得这孩子讨人喜欢,来,摘了幂篱让我瞧瞧。”

    滕玉意依言撩起皂纱,目光无意中往下一瞥,忽然凝住了。

    安国公夫人一举一动都尽显妩媚,握住滕玉意的手道:“‘四方之盛,陈于广陵’,见过滕娘子这样的美人,我才知扬州的盛名从何而来,早想去扬州游历,奈何身子不争气,难得如此投缘,滕娘子可愿意同我们说说当地的风土人情?”

    众女讶笑:“往常只知国公夫人诗酒琴是一绝,甚少见夫人如此有兴致,横竖几位伤者都有了救命灵药,不如到旁边屋子醒酒说话,等道长来了再走也不迟。”

    刚受了人家的馈赠,自是说不出“不“字,杜夫人急欲进屋照料,拍拍滕玉意的手背,低声道:“去吧,姨母去里头喂药,你初来长安,趁这机会多结识些小娘子,往后闺阁中走动起来也方便。”

    滕玉意盯着安国公夫人握自己的那只手,心中惊疑不定,来回思量一番,挤出笑容应是。

    周围满是人,滕玉意不得不被众女簇拥着往屋内走,刚走两步,就听啪嗒一声,她腰间的蹀躞带掉下来一件东西,骨碌碌,骨碌碌,一路滚到安国公夫人的脚边方停下。

    原来是一个圆溜溜的银丝绣球,滕玉意讶笑:“对不住,我的香囊掉了。”

    她款款分开众女上前捡那东西,起身时“不小心”    碰到了安国公夫人的右臂,隔着一层光软衣料,只觉底下硬得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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