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飘落的符纸-《病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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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机会终于来了。

    在vivian预产期前几日,是卫家主家三公子卫冬恒的生日。请柬发到了正在医药领域崭露头角的贺继威手里。

    贺继威当时虽然已经很有名望,实验室也在迅速走高,但他还不是后来的贺总。卫家的请柬是求也求不来的,沪州所有的生意人都知道拒绝他们家的邀请不是疯了就是傻。

    于是贺继威去赴宴了。

    而vivian后来一直在用rn—13保胎,她和贺继威当时都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死马当活马医,他们并不知道连这救星似的药都是组织刻意安排推荐的。宴会当天,那个暗属于组织的科研员把给她注射的rn—13,换成了催产的药,vivian破了羊水,被当时就在旁边的科研员紧急送往了安排好的医院进行生产。

    鸠占鹊巢的事情,就那么发生了。

    在那个私人病院生产室,vivian诞下一名男婴,她流着泪要医生接丈夫打来的电话,那时候贺继威正在疯了一般赶来的路上。

    “我希望他叫贺予……这是老天给予我们的最好的孩子……你记得吗?我们早就想好了,要叫他贺予……”

    “好好好!你别说话了,我马上就到了!我马上就过来!”

    贺继威不曾想到,那是他和他真正的vivian最后的对话。

    母亲年轻,胎位正,孩子生的很快,生产完毕后她要被推入监护室监看。vivian疲惫地闭上眼睛,一双手搭在了她病床的护栏上,把她往专用电梯方向推,但vivian没有看到,那个人按的电梯键,并不是正常的产妇监护楼层。

    而是——

    负二层。

    太、平、间!

    整个过程中,科研员利用早就准备好的最初代的听话水迷晕了医护,完成了谋杀,混淆了视听。

    与此同时,早已做好准备,被调整到和产后的vivian相似状态的卫容躺到了移动病床上。

    电梯门再一次打开,推车进入。

    电梯上升,带来轻微的失重感,卫容插着那些管子,戴着呼吸面罩,脸色苍白异常,但她知道,那不是因为生产的痛苦,而是因为她的极度兴奋又极度心虚。

    她睁着眼睛,看着电梯内苍冷的灯。

    那个组织派来的人在她病床边轻声说:“卫小姐,出了这个电梯门,前尘过往,一笔勾销,你要记得,你就是吕芝书,你就是贺继威的太太,贺予的母亲,你就是vivian。”

    她点点头,紧紧攥着自己冰冷的手。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一次打开了。

    她被推出去,这一切因为有组织的瞒天过海,没有任何人发现异状,她被推进了监护病房,护士接过了推车扶手,和接应每个产妇时那样,职业性地确认了句:“产妇姓名?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嘴唇在呼吸面罩下一开一合,心跳像擂响了一张看不见的战鼓。一场长达二十年的骗局就此拉开了序幕。

    “吕芝书。”她说,“我叫吕芝书。”

    “这些东西,贺继威都有留下证据。”卫二见谢清呈读到了这里,便说道,“我们对吕芝书进行了审讯,她供了一些内容出来,与这份书信中讲的内容也能对上。”

    “………”谢清呈闭上眼睛,明明只是在阅读那么几页文字而已,他却好像把浑身的力气都抽空了。

    卫二:“假吕芝书做的全身速整,虽然让她暂时拥有了vivian的相貌,但是他们的技术也非完全成熟,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容貌开始迅速衰垮,这让她变得很焦虑。她发了疯一般地想要vivian的美貌,又极其地厌恶vivian留下的一切东西。贺继威说她有一回发病似的烧毁了以前的很多旧物,他当时以为她是精神受到了刺激,但事实上她是真的想毁掉那些痕迹。”

    谢清呈想到贺予曾经和他聊起过这件事,贺予当时说——“我妈几乎烧掉了生我之前全部的衣物,照片……”

    贺予还和他提起过,说自己母亲年轻时很喜欢穿当时流行的复古港式红裙子,非常喜欢红色,但是生完自己就再也没有穿过。

    当年承办卫家婚姻的山庄内的老人,也提起过卫容非常厌恶红色。

    其实这个女人厌恶的根本不是红色,而是vivian这个人……一切都对上了。

    “她的心态并不难理解。”卫二道,“她一面极度想拥有vivian的一切,成为贺予的亲妈,一面又看不起贺予这个出身寻常的真正的母亲。她把真正的vivian杀了还不够,还要抹杀她曾经生活过的一切痕迹……她唯一抹不掉的是贺予,她既需要以贺予的亲妈自居,完全地占有这个孩子,又不想看到这个孩子身上属于vivian的影子,这二十年贺予就是在这样畸形的家庭环境下生长的。”

    谢清呈闭着眼,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卫二说到这里,顿了顿:“贺继威最后和贺予坦诚一切的时候,应该表达了他极度的愧疚与懊悔,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被假吕芝书蒙蔽了那么长时间,还和她有了真正属于他们的骨肉……也就是贺予的弟弟贺鲤。他为了照顾‘妻子’的感情,顺着她宠了贺鲤那么多年,却几乎不曾靠近那个真正属于vivian的孩子。甚至……他当年在贺予两岁时与之补办婚礼,郑重其事娶进门的女人,根本就不是他深爱的姑娘,而是杀死vivian的凶手卫容。”

    “贺继威非常爱vivian,远胜过爱贺予,胜过爱世界上的任何一样东西。所以他知道真相后,才会在短短几个月内迅速病朽下去。”

    “这种痛苦完全将他击溃了,他感到万分的恶心,恐惧,悲痛,但又没有任何办法。他甚至不知该不该再去把真相披露……他几乎被逼疯了,为了逃避这一切,他在极度的自我厌恶中选择了喝下百枯草自杀。”

    谢清呈闭了闭眼道:“他很难确定真相……因为吕芝书一直在骗他。她连睡觉时都不忘演戏,会说‘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这一类的话,这些事贺继威曾经对我说过。但他说的时候有些犹豫,也许他心里确实怀疑过这一切都存有问题。”

    “是啊。”卫二叹了口气,“可惜贺继威并不算一个太勇敢的人,不是吗。”

    “……”

    “他直到最后一刻,才有勇气面对自己这二十年的的过错。其实他差一点就要把这些秘密带入坟墓了,但或许人在做天在看,这样的罪恶终究不能被掩盖掉。贺继威喝下百枯草后被暂时性地抢救了回来……我们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他在等待死亡的那几天里,终于把贺予留在了身边,和他说出了所有的事情。”

    卫二说到这里,顿了片刻:“而贺予……他比他父亲要勇敢得多。”

    谢清呈的心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

    他想起来自己和贺予在陌雨巷度过的那最后一晚……那个时候,贺予表现的是那么反常,那个时候,贺予抱着他,抱得那么紧,却和他说,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了。

    他当时以为贺予是做了决定,从今往后要负担起贺家的责任。

    却不知道,原来……

    原来那时候的贺予,已经从贺继威处了解了一切真相。那时候的贺予快被痛苦逼疯了,快被真相逼死在绝境里。

    可贺予……这个本身就罹患着精神孤例病的男孩,却得一个人扛着,什么都不能说。

    贺予的“最后一次”,并非是因为他选择了家族,而是因为他知道了一切,他知道了自己必须赴汤蹈火去求一个真相昭彰。

    他想爱他一辈子,可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谢清呈深吸了一口气,眼前尽是那一晚贺予悲伤又平静的脸,怎么也挥之不去。他心里其实已经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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