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16节-《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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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卿这时已不想得罪她,况且近来君侯也没说不准她出去,笑了笑:“奴婢去安排。”
仪帐、猪羊、香烛、茶食,随行的侍卫统统都安排好了,另又派了一列两人骑马往山上通报五玄观的观主,命他收拾干净,又不许观内闲杂人往来。除老观主外,只许留些未成年的道童在内,一概不许人打扰。
不料,刚行至城门口,便见那两前去探路的回来,跪在马车前回禀:“禀夫人,这几日下了大雨,那路叫山石冲毁了,已派了人去清理,只怕得三五日才行。”
林容听了,心里闷气,安慰自己:好事多磨,好事多磨,这道观里说不准真有师兄的消息,又或者他混不下去,在这儿出家了。迫不得已打道回府了。
一连五日都是阴雨绵绵,林容天天盼着天晴。不过,好在陆慎倒仿佛真的很介意女子月事似的。那日早上,杭卿虽搬来了箱笼衣裳,陆慎却没有在来留宿过,林容也不曾见过他的面。
林容得了教训,再不敢出去乱逛,只安份等在小院里,一时之间,倒是有了几分刚来宣州时的宁静。
虽然如此,可有了那小阁楼的事,林容也不敢大意,一时有些忧心忡忡,有时说着说着话,便坐在窗前发呆。
翠禽见林容闷闷不乐,故意作叹气状:“县主,还是在江州的时候好,起码睡足时辰,不用三更睡,五更醒。”
凤箫、翠禽两个丫头也是黑眼圈严重,凤箫也道:“我们才熬了几日,便成这幅样子,真不知止戈院的那些丫头是怎么服侍下来的,长年累月,人都熬干了。”
翠禽点点凤箫的额头:“也就是县主这样的主子,由得你吃,由得你睡。要论起来,君侯哪儿院子才是做下人的规矩。”
林容知她两打岔,却也提不起兴致来,摆摆手:“你两歇午觉去吧,我也再睡一会儿。”
不料午睡醒时,雨已经听了,艳阳高照,二门处也来回:“那路已经清理干净了,五庄观也派人去了,老观主说厢房已打扫干净、饭食已经备妥了,这一月就不叫旁人进去打醮,只等着夫人的仪驾。”
第24章
林容听了大喜命小丫头去请杭卿安排车轿,杭卿倒是不反对,只瞧了瞧天色:“这时候已经晌午了暑气又盛只怕晚上赶不回来。”
林容叫陆慎那日给吓怕了不敢耽误,立刻衣裳都换好了:“来得及,来得及。”
杭卿笑着称是,亲送了林容到二门扶她上马车又嘱咐轿夫:“雨才停没多久,说不得路上滑不好走,你们要上一万个心。”一面又对林容道:“夫人也要当心有什么不妥打发小子回来,出门在外,万不可委屈了。”
林容见她不畏琐事,亲力亲为,安排得井井有条心里叹息,这样的人才要放在自己单位高低也得是个办公室主任的料,可惜她生在古代,只是个没有人身自由的丫鬟。
一路上车轿人马,丫头随从近百人浩浩荡荡地往五庄观而去。
五庄观建在山顶上山路难行,直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到山门口。出得轿子,老观主早已经领着几十个小道童迎在路旁。
只是这老观主胡子花白,身着锦绣彩衣,一张口就是一嘴大黄牙,无半点仙风道骨,一手持着拂尘一边念了一句:“无量寿佛,夫人下榻,小观蓬荜生辉。”说着又要回头呵斥那群小道童:“猴崽子,还不跪下,给贵人请安。”
林容忙止住:“老天师是世外之人,我不好受礼,免了吧,免折我的福。”虽然来古代也有八九个月了,但是别人给自己下跪,心里还是挺别扭的,能免就免了吧。
老观主点头:“夫人心善。”一面引着她进内,往正殿而去。
这五庄观并不是小观,占地五十来亩,又因为分封宣州的陈留王酷爱修道炼丹,世家大族一时效仿,此处香火极盛,修建得极为富丽堂皇。
一路行来,只见檐牙高啄,崇阁巍峨,殿内供奉着三清数尊神像,林容亲手在神像前点了四盏大海灯,又点了三柱清香,心里默道:依长公主的性子,只怕崔十一娘往日这七八位贴身侍婢是绝活不了的,虽然我是个唯物主义者,此时按照你们的风俗祭拜,希望你们能够安息。
出得殿内,是有六株遮天蔽日的丹桂古柏,遥相对应,老观主有心奉承,夸耀:“夫人请看,这丹桧、纽桧乃是春秋老子亲手所植,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此古树皆是西瘦东粗,合阴阳鱼旋之道也,在此修道之人,得享此处仙气,有大成者不在少数。”
说着一甩拂尘,命小道童奉上托盘:“丹桧、纽桧的桧片,往年间只得进献洛阳,藏于内库。今雍州牧执掌宣州,我等小道便是想尽一份心,也不得其法。如今夫人上山来,真是了却了贫道的一番孝心。”
林容有事要他帮忙,便不好拒绝,含笑叫丫头收下了:“那就多谢老天师了。”
老观主见林容收了东西,自觉关系亲近了一层,又引着林容去瞧历任皇帝、文人墨客留下的碑帖,林容随着逛了一遭,问:“听闻此处有一位通玄真人,道法精妙,不知可否有幸得见?”
林容本以为老观主会一口答应,不料却见他迟疑:“好叫夫人知道,通玄真人是小道的师叔,因犯了戒律,已被逐出门下。只小道怜他眼瞎腿瘸,这才收留在后院厢房里,供给三餐衣食,他平日里疯疯癫癫,不修边幅,气味儿难闻,只怕熏着贵人。”
林容摇头:“那怕什么,想来这道法越是精妙的,那行止便越有些不同寻常。你也是修道的人,怎么连这个也不知。”
老观主见林容坚持,满口应下,见人说人话人鬼说鬼话,又改了一番说辞:“小道这师叔,论起道法来远比小道强上百倍,二十岁上便是陈留王、裴令公的座上卿,只后来裴氏大乱,小道师叔也受了鱼池之殃,眼也瞎了一只,腿也瘸了,心境也灭了。若非如此,必定是本门最有望羽化之人啊。”
林容一面走,一面听他满嘴里胡诌,听得他说到此人二十岁上便是公侯座上卿,问:“你这师叔,年庚几何?”
老观主推开柴扉,指了指院子里松下坐着的老者:“回夫人,小道这师叔,已经八十有二了。”
林容顺着他的手望过去,见一松树下一佝偻的老头,坐在一石棋盘前,脚边蹲着一只黄猫,一只手哆哆嗦嗦的去夹棋子,只是手上没力,打落了棋盒,一地的棋子散落。这幅画面,除了这佝偻的老头,一树一瓦,皆与江州那副署名千崖客的画卷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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