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第35节-《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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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听得帐中人轻笑:“倒是误了时辰。”
……
对于陆慎来说,这样乖顺的林容,虽觉得有些不对劲,却沉迷在久违的温柔乡之中,毫无察觉。
对于林容来说,一个人的心气散了,病来自然就如山倒了,自然就了无生机了。
林容开始时还如平常般起居坐卧,甚至白日里还比往日多用半盏燕窝,只是夜间渐渐开始发起低热来。一入夜便发低热,白日里倒十分正常。
她自己不说,丫头们便不知道。陆慎是男子,冬日里身子本就暖和,温存之间,偶有疑惑,伸手去摸:“怎么这样热?额头都是汗?”
林容并不当一回事,推开帷帐,拾了地上散落的衣衫披上,敷衍道:“快立冬了,犯懒罢了,略动一动就出汗,我去洗一洗,你先睡吧。”
瞧她云雨之后,脸颊绯色,水光潋滟,尤为明艳动人,陆慎兴致颇好:“净房地滑,我抱你去。”
林容摇头,坚定地拒绝了:“不必了。”
这样夜间低热了两日,第三日傍晚,便突然发起高热来,不过一日,竟渐渐地咳起血来,昏昏沉沉,一副下世的光景。
服侍的丫头们大骇,忙派人去给陆慎送信。这日陆慎恰好出去巡视大营,并不在府里。等他赶回时,林容已烧得说起胡话来。
不独青州的大夫,连宣州的大夫也叫快马请来,各自诊脉了:“夫人的脉象迟而无力,这是寒症,想来是冬日不注意,受了凉。君侯不必忧心,此乃小病。”
只是话虽这样说,病却没有好转的迹象,药连吃了两日,整日昏睡,一日里只一两个时辰是醒着的。翠禽、凤箫二人昼夜服侍,须臾不离,尤为伤心。
林容迷迷糊糊,对此毫无擦觉,只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迷蒙的大雾之中,师兄的声音从古林深处传来:“容容,容容!”
林容四处张望,却分辨不清声音的方向,只顾着急地大喊:“师兄,师兄,你回去了吗?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空旷的山谷飘荡着林容‘我想回家’的呐喊,只可惜喊了无数声,都没有人回应。良久,师兄的声音又幽幽传来:“容容,回不去了,你知道的,回不了家了,我们都回不了家了,这一点,你一直知道的。”
是的,林容一直知道,所谓的回家不过是自己接受不了现实,不过是自己的执念,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她叹气:“我知道,可是我没办法。”
师兄的声音仿佛瞬间苍老了,他摇头叹息:“不,容容,你有办法的。这个世上的人,都注定只能陪你一段路,父母亲友,都是如此。只有你自己……只有你自己才能永远的陪伴自己。”
这样孤寂的话,叫林容一想便涌出泪来:“可是这回,我是真的没什么办法了……”
那声音又问:“那在这里就没有一丁点开心的事么?”
那声音叫林容不由自主地回想,慢慢答道:“在固原县令作游医时,一个小姑娘高热惊厥叫我救了回来。她父母贫困,送了我一捆绿笋。我从未见过,不用别的,只加点麻油,是我此生吃过最鲜美的东西了。还有那帮固原县的坐堂大夫,敝帚自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同哑爷爷从疫区活着出来时,他们的表情真叫人好笑。”
那声音嗯了一声,轻轻问道:“还有呢?”
林容答道:“小青玄观有一头青牛,我同师姐常借着放牛去山里玩。躺在山涧边的青草地上,满腔都是花香。混得熟了,还有猿猴、松鼠隔得远远地望着我们。深秋时,站在观前的青石台上,那是真正词里写的层林尽染。冬日漫山遍野都积上了雪,山间的锦雀饿急眼了,还会飞到空地上,去刁你的裙子。”
“还有泊门渡的云台瀑布,那是真正的直下三千尺……”
不知林容喃喃说了多久,那股萦绕的虚无感渐渐散开,那声音又问:“这样的名山大川,奇瑰丽景,世间百态,容容不想多看看么?”
林容不知思考多久,这才缓缓点头:我想!
第56章
林容连着烧了两日整个身子烧得泛红,浑身汗透,不知叫人服侍着换过几回里衣。开始时尚且安安静静睡着后面渐渐低声喃喃说起胡话来众人都听不清楚翠禽隐约听见‘瀑布’两个字,问:“夫人可是要水?”
独陆慎俯身一字一句听了个清楚,末了女子渐渐安静下来,他开口复问道:“还有么?”
女子嗯了一声小声絮絮道:“还有……有万里夕阳垂地大江东流;有青苔满阶,白鸟迟留;有小楼春雨,深巷杏花……”
她说一句陆慎便应一句直至天明尚止住。丫鬟们熬了药来,只喂不进去,不过片刻,又全都吐了出来。
放下床帐帘帷,又传了大夫们进来诊脉叙了许多医理药论,虽没明说皆是一副束手无策的模样。末了,众人只怕被迁怒,勉强斟酌出一个方子来,叫其中德高望重的奉给陆慎:“君侯容禀这副方子用药颇有些急险之处,不过重中之重是叫人服了药下去,喝不下去,灌也要灌下去。便是吐出来,那也总留了些在肠胃里。”
听了大夫的吩咐,林容又叫捏着下颔灌了几大碗黑糊糊的浓药,虽吐出了大半,但总算服了小半盏下去,聊胜于无。
林容是第三日早上醒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手腕略动一动,便有人掀开帘子,欣喜之情溢于言表:“主子醒了,可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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